。她回了乡,文革后期她嫁给了一个和她小学同过学的忠诚可靠的当地青年,她的姐姐回了苏州去投奔母亲在老家的亲戚。
再不久,庆的母亲上吊自尽了。
    没人理解庆的母亲,都认为她神经不正常,说多么困难都过了,干嘛顺当时还顶不住?。但柯完全理解,她知道对于庆的母亲来说,失去希望,陷入污棹的生活早成了负担,女儿长大了,成家了,她在这世上的负荷也就该彻底解除了。
    柯又去看望庆,那个天真烂漫的庆不见了,眼前是个坚毅,现实的女人。她对柯说:“看来我只有在这山沟当一辈子农民的命,我认了!大不了和我妈一样,不,不如我妈,我妈至少还见过外面的世界。”
这话说得柯鼻子发酸,但也就放了心,知道庆不会活不下去了。
    庆也有过改变命运的机会,文化大革命初期,那时庆还没有结婚,柯把她从乡里带到地区去,又给她介绍了一位英气勃勃,奋发有为的青年。但庆在和那青年彻夜长谈之后便断然拒绝了他,事后庆流着泪对柯说:他愈是好,我愈是不敢高攀,那样我每天都会战战兢兢,我还是回去吧,嫁个般配的男人,心里才踏实,我已经不属于外面的世界了。”
    又过了好多年,柯又去乡下找庆,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。她的丈夫开拖拉机搞运输,她替人缝衣服,家里鸡、猪、鸭满栏满圈,日子过得倒也殷殷实实。
那天庆砍一大捆柴背回来,全然是一个地道的爽朗的干练的农妇。庆煮腊肉,杀鸡,推豆花招待柯。柯端起第一杯酒,不知为什么却对庆那憨厚老实的丈夫说出这样一句话来:“谢谢您这么多年来替我们照顾庆,让她生活得比我们想像的好。”
    庆的丈夫一楞,庆立即捂住脸,泪水从指缝里汩汩淌下来。……
    临别时庆说:“这辈子你们也不用牵挂我,我只有两个心愿了,第一是要把孩子培养成人,第二只想和在台湾的父亲见上一面。”
    柯的父亲当时任政协副主席,柯要父亲帮帮庆,于是柯的父亲登报,发消息,托人打听,但始终没有庆父亲的音讯。
    柯最后一次见到庆也已是十年前,就是柯父亲出殡的那一天。那天几乎全城的老百姓都来送葬了,花圈都排了一里多长。吹吹打打的送殡队伍正缓缓通过城区时,庆头发蓬乱,气喘吁吁急奔而来。她一把抱住柯便痛哭失声。她说她是在山上割麦子时听到消息的,人家对她说:“今天是柯父亲出殡下葬的日子,你怎么不去?”
    她一听就傻了,丢下镰刀,什么都不顾就往城里跑。她边哭边对柯说:“你怎么了不告诉我一声,我不赶来添把土……一辈子不得心安呵。”
    庆在柯父亲坟前哭得死去活来,柯知道庆哭的是两个父亲。
庆在柯家整整陪了她三天才回去。
    又有十年不见庆了,她很想知道她的儿女怎样了?更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找到她父亲?
    时间不早大家告辞,都说明天下午和柯一起上山去作祭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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